主题：陈炳才：外储使用太过教条 思路需调整

陈炳才 （作者单位：国家行政学院决策咨询部）

　　我国有庞大的外汇储备，但由于人们的认识局限在储备不能直接动用、必须用人民币去购买的问题上，从而使庞大的外汇储备不能为消除国际金融危机对国内经济的冲击影响而做出贡献，自己的外汇，自己不能使用，看起来可惜。
　　从理论来说，一切金融资产在某种意义上都已经成为虚拟资产，由现金派生存款，存款再派生存款、股票、债券以及这些资产的证券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为什么对储备的使用还要固化在原始货币的认识上？空头支票（在一张流通的汇票未到期之前而开出的支票）在马克思的资本论中早已被提到，现在也被广泛使用。各种准货币、衍生金融工具和资产已经多达千种以上，难道外汇储备只能用人民币去购买才能使用？我们的思路是否太狭窄了？
　　笔者认为，需要转变观念，重新认识和使用外汇储备。
　　外汇储备是衍生货币，既是负债也是资产
　　一个国家的外汇储备持有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财政持有外汇储备，一种是中央银行持有外汇储备。外汇储备的两种持有方式，就金融市场的金融资产及其运用来说，本质上区别不大，只是形式和结构上的差别。财政发行债券、金融票据以后筹集的现金购买了外汇，但这些债券和票据本身也具有融资、抵押、变现的作用，都可以作为金融资产和工具使用，因此，就全社会的流动性来说，并没有减少，而是增加了一种资产，不存在收回流动性之说。区别在于财政持有增加的金融资产是债券和票据，而中央银行持有增加的是现金。现金和债券都具有流动性功能，也都是金融资产，当然也是负债。
　　中央银行持有外汇需要投放本币，外汇储备因此而成为中央银行的外汇资产（相对于人民币来说是负债），而企业、个人、机构持有则不需要投放本币，它是企业和个人的外币资产。
　　财政和中央银行获得的外汇储备，来源于涉外经济和金融活动，因此，它是货币（债券）的经济发行。在这里，货币的增加扩展了一个渠道，依据外币来发行本币基础货币或债券，可以认为是外币衍生出本币或本币债券（票据，不是股票）。
　　由于本币（债券）是国内基础货币（准货币），因此，可以反过来认为是本币（债券）衍生出了外汇储备，外汇储备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衍生货币。因此，外汇储备并非仅仅是负债，也是资产，是可以使用和运用的资产。
　　外汇储备是中央政府可直接动用的资产
　　由于人们习惯性地认为外汇储备是中央银行的负债（相对于人民币资产来说），因此，外汇储备不能直接使用。笔者认为，这种看法太过教条。
　　外汇储备是中央银行发行人民币基础货币购买的，因此，这些资产属于中央银行资产，如同发行的基础货币是人民银行的资产一样，但这只在资产平衡表上这样表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第八条指出：中国人民银行的全部资本由国家出资，属于国家所有。发行人民币本身属于国家行为，人民币属于国家所有，因此，外汇储备也是国家资产，是国家可以随时动用和使用的战略资源。
　　如果外汇储备不能直接动用，企业和社会因为人民币升值不用（买）或少用（买）外汇，中国人自己永远不能使用自己的外汇，只能让美国人或欧洲人使用，岂非笑话！
　　中央银行自身不能直接使用外汇资产，但国家可以直接动用。国家向商业银行的外汇注资是最典型的国家直接动用外汇储备。
　　用人民币去购买外汇，然后使用外汇是一种思路。但企业缺乏资金，外汇就无法使用。但也可以反过来思考：首先使用外汇储备，然后再收人民币。收回来的人民币可以给中央银行，也可以作为国家资产。
　　国家拿外汇储备直接（或委托贸易公司）进口，让企业代销，或者委托企业加工，然后收取人民币也是一种思路；或者作为股权入股，即把进口的能源、设备等作为注资，以获得人民币的利益分成，不可以吗？
　　可以对商业银行、证券公司进行注资，就可以对企业进行外汇注资。并非只有金融企业可以进行外汇注资，其他企业也应该可以，而且，注资的形式可以多样化，不一定都是资本金注资，也可以是其他形式的注资。
　　给金融机构的外汇注资，当初规定是不可以结汇的。给企业注外汇，规定不允许结汇，就可以。比如，让企业到境外采购、兼并，用外汇储备直接进口，把企业需要的设备、技术、专利、资源或能源等进口后作为实物注资，也是很好的运用外汇途径。
　　也可以拿外汇储备直接进口或注资给需要外汇的企业到境外投资、收购或采购！
　　关键在于观念的转变，不要被观念束缚！其实，任何有外汇使用和外汇需求的企业，都可以进行外汇注资，并非只有金融机构可以。
　　大量购买美国国债和高信用等级的企业债并不安全
　　各国外汇储备的经营和管理一般都遵循三个原则：安全性、流动性和赢利性。因此，各国的外汇储备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选择购买美国国债或者是信用等级为3A的企业债券或者是政府担保的债券，认为在目前的国际货币制度下，这是比较安全的选择，在此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从历史来看，也确实如此。
　　其实，这也是无奈的选择。
　　美国发生金融危机表明，各国外汇储备在主权风险之外（因两国外交恶化乃至出现战争而导致资产被冻结或没收），还存在着货币严重贬值或债券价值丧失的可能，政府担保的债券也可能出现无法偿还的情况。就目前来说，如果主要的储备国家都减持美国国债和企业债，会出现什么结果？可能会导致外汇储备利益的巨大损失，如果高信用等级的企业出现信用等级的突变，那些企业债券价值可能严重缩水乃至成为废纸。如果美国总也无法清偿全部国际债务，持有美国债券的国家就永远不能使用自己的外汇储备，只能让美国人使用，一旦使用或提款，将面临巨大损失，这意味着本国的外汇储备已经被国际金融市场绑架而不能解脱。
　　目前，美国依靠印刷钞票来挽救金融危机，必然使全球官方外汇储备面临价值缩水。
　　我国有近2万亿外汇储备，能拿回5000亿—10000亿美元来使用吗？不能，因为真拿的时候，市场会有剧烈波动，自身面临巨大损失。如果不拿，这些储备永远是纸上财富，可望不可用。
　　随着各国外汇储备的规模不断扩大，安全性已经不存在，其中蕴涵着巨大的长期风险：外汇储备越多，越不自由，越不能大量使用。国家财富是在为别人积累，这是绑架性占据了主导地位。
　　外汇储备的多少要根据有关战略确定
　　理论认为外汇储备有一个适度规模。其实，当今世界，已经不能用这种常规认识去对待外汇储备了，而是要看储备如何用，往哪里用。多有多的好处和用处，它可以提升信心，彰显实力，保障汇率稳定和金融安全，对投机资本具有威慑作用。假设我国持有10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或外汇资源，而且承诺任何一个需要美元的国家都可以兑换，那么，在国际上倡导以人民币计价、结算乃至企业开人民币信用证，就容易被接受。
　　当今世界投机资本在国际金融市场和商品期货市场兴风作浪，搞得世界经济和金融以及各国汇率波澜起伏，也让各国政策制定者心绪不安，亚洲金融危机是最典型的事例。但是，亚洲危机之后，投机资本不再蓄意以国为敌，而是以市场竞争对手为敌。原因在于各国政府的储备力量强大了，可以保护本国的汇率稳定。那么，石油等商品及其期货价格波动，难道国家和政府的力量不足以去抗衡吗？如果全球不去监管投机，我们则以2000亿—3000亿美元参与国际石油期货市场的交易，投机还敢如此疯狂吗？
　　储备少了，是少的想法，储备多了就应该有多的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