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何志成：中国经济的两大发动机实际已经歇火

令人郁闷的2008年终于过去了，一系列大灾大难之后，我们理应对2009年充满憧憬。“牛马年，好种田”，我们希望的风调雨顺岂止仅限于农业。

　　首先，我们希望中国经济能够迅速地走出金融危机的阴影，无论是实体经济还是虚拟金融都能昂起“牛头”；我们还希望就业与收入能够真正提高，老百姓兜里能揣上更多的钱，而且人民币还不会“毛”；我们更希望国民经济能够转型，从此走上良性循环的轨道。希望很多，而经济学家的良心却不希望大家对2009年寄予太大太多的希望，尤其不要寄希望于往日的“辉煌”重现。

　　中国经济在2009年不会有太大起色，也不应该有太大的起色，中国经济的增长模式必须在改革中求变。2009年是求变的一年。这就是我对2009年宏观经济运行的基本看法。

　　四万亿投资只是个宏观的“概念”

　　许多人可能认为我太悲观，国家不是已经决定新增4万亿投资吗，地方政府更是将新增投资计划扩大到20——30万亿。难道这么多钱还不能催生出一个超级大牛市吗？

　　我就怕这四万亿成为“大忽悠”。不仅地方政府的“大头”没谱，最后这四万亿都不能落实。其实，所谓四万亿投资只是个宏观的“概念”，代表了中央政府的决心，并非一定拿这么多钱，更不意味着中央政府一家拿这么多钱。如此而已。

　　经济学讲规律，搞经济工作更要符合规律。4万亿，加上20万亿，如此大的投资规模，钱从哪来？这是可以算出来的。

　　靠发国债还是发地方债？这将使赤字扩大多少，重复建设多少，对未来经济实现良性循环损害多大？可想而知。积极的财政政策必须有限度，一个国家的赤字也有限度。更何况，无数的历史数据证明：靠政府投入顶多只可增加就业，增加GDP中的“非生息”固定资产，有利于长远却不解近渴，GDP是堆出来了，而企业的盈利水平及国家的竞争力未必同比增长。经济学规律告诉我们：靠积极的财政政策顶多能使经济危机的影响程度降低，但不可能使经济走出危机，走出萧条，更不可能使经济走向繁荣；

　　靠更积极的货币政策？我当然地认为，2009年的市场流动性不会如2008年那样紧张，人民银行将力促各家商业银行加紧放贷。问题是银行放贷必须有风险防范的底线，有项目本身可预期的还款来源。而现在让各家商业银行行长头疼的是：虽然非常多的项目急需资金，报上来的项目已经使大家几个星期都没有休息（节假日）——抓紧审查。但这些项目不是没有抵押担保，就是根本没有经济效益，更多的是自有资金严重不足。说的天花乱坠，看着干瞪眼，银行不是“惜贷”，而是不敢贷。当然，未来几个月银行的贷款标准肯定将降低，甚至银监会都将睁眼闭眼——焖一觉，假装看不见。而即使按最宽松的条件，非常多的地方政府项目仍然不可能上马或按计划完工，因为银行家们已经有了经验：这种大跃进，超宽松的宏观背景，寿命可能就是半年——随着问题的暴露，*再起，下半年可能又要宏观调控，到时候又要拿“乌纱帽”说事儿了——谁的坏账多谁回家，谁放款多谁就悬；

　　靠吸引民间投资？这才是根本，但却希望渺渺。国家的四万亿是个概念——钱难凑，企业和老百姓更没钱！钱都到那去了？在股市上，在库存中，都被套牢了。据权威部门统计，我国企业在2008年追高所买入的库存，起码要消化一年，如果国际市场商品价格不回归，这些库存将转为巨额亏损。因此企业的“风险拨备”还得增加，那来余钱。即使企业和老百姓手里有一点钱，紧迫的是“养家糊口”——保就业，保企业，保日常开支。能够维持现状已经不错，谁还敢扩大投资，增加产能。倒退一万步，即使企业有钱，老百姓也有钱，谁还敢再进入投资品市场，谁还敢再扩张新的生产线，金融危机远没有过去，金融海啸已经把大家全吓着了，你告诉他们前面将有一个千载难逢的超级大牛市，根本没人信；

　　靠吸引海外投资？更不可能，起码在2010年前不可能。现在全世界都在指望中国救世界，而不是到中国来淘金，数来数去，大多数国家都不如中国，都希望中国能出钱救地球。这个时候盼全世界的流动性再到中国来宣泄一把，很遗憾，不倒流已经不错。考虑到人民币2009年不可能继续大幅度升值，短期投机性资金还将继续撤退——2008年11月我国外汇储备多年来第一次出现负增长已经发出信号。因此，外资流入水平在2009年能够保持平衡已经不错，不要指望大幅度增加。

　　算来算去，莫说20万亿没谱，四万亿也悬，民间投资更上不来，对投资这台“大戏”不能抱太大希望。

　　大干快上的“土壤”不复存在

　　多年以来，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靠什么？当然是靠改革开放。但更直接的是靠廉价劳动力；靠土地的“农转非”——农田转为非农业用地；靠“掠夺式”地消耗能源；靠不计后果的超量排放——环境污染。而这一切条件不是不复存在，就是不能够重来！

　　2008年临近年末，各家媒体都在报道农民工提前返乡。而若延伸采访一下，这些提前回家的农民工工作的工厂不是已经倒闭，就是因为他们根本拿不到雇主承诺的工资，不可能或不原意回来了。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就是农民工的”退保潮”。据东莞市社会保障局透露，仅2008年11月，前来退社保的民工有近8万人，离年底越近人数越多。数月来,东莞多个城镇的社保部门差不多天天出现排队长龙。为能够尽快办理好退保手续，许多民工甚至从凌晨就开始排队，情愿辛苦等一个通宵，也要拿回社保金回乡。预计，在国内外经济形势能够真正改观之前，这些退保的农民工们是不会再踏上他们曾经年复一年工作的土地了。

　　我们应该明白，所谓“保就业”不仅是保稳定，而且是发展的前提。经济复苏需要廉价的劳动力，而廉价的劳动力却不想再廉价地干了。中国农村劳力绝大多数在外充当农民工的现象很可能成为历史，这就是现实！

　　土地的账也要算。大干快上需要多少土地。国土资源部最近算了账。按照历史数据，每亿元投资大概需要用地44亩，国家的四万亿在两年内需要土地是140万亩——假设只有80％投资需要新占土地，其中需要耕地70万亩。地方20——30万亿则需要新增用地将近400万亩——这还没有算民间投资跟进的部分。而全国规划的可占用耕地指标到2010年只剩400万亩。没有土地，变不了GDP突飞猛进的“戏法”；

　　是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还是靠拼消耗，毁环境，维持超高速的虚胖型发展。这些争论应该已有定论。但是，现在为了“保增长”，重回“快速增长”的轨道，又要牺牲环境，奢侈地消耗能源了，国家在“十一五”计划中确定的节能减排目标以及各级政府的责任指标可能又不算数了！虽然非常多的人寄希望于“环评”指标降低，能耗不带帽子——这是能否上项目一票否决的主要指标，但太湖，淮河，长江，黄河，近海以及许多城市饮用水被严重污染的前车之鉴仍然不远，能源大涨狂涨导致*失控的教训仅仅过去不到半年。脑袋再热也不致发昏吧。

　　中国经济的两大发动机实际已经歇火

　　希望经济复苏，过去10年经济的发动机必须高速运转。这个发动机是什么？就是出口，加上房地产。它们对DGP的直接间接贡献超过了80％。

　　虽然现在国内一些地区的出口形势仍然不错，虽然国家最近出台了非常多的保出口政策。但有些事情真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尤其是出口。

　　正在全世界肆虐的金融危机为什么会严重地伤害中国，除了人家的原因，我们自己是不是有些头脑发热。客观地说，加入WTO后，外贸形势非常好，但这种大好形势也使我们高估了外部需求，忘记了流动性泛滥必然会导致流动性紧缩、物价涨太快了，必然大跌的经济学规律、工厂的生产线扩张太快了，倒闭起来就是一大片、等到人家不要了，我们再便宜，也是扔。

　　对外贸形势的估计，广东省长*说了实话。日前，他到广东省政协为新年度《政府工作报告》征求意见时说，2009年广东GDP的增长目标是8.5％，而外贸出口将会是零增长，这不仅是30多年来的最低值，而且很吓人。为什么是零增长？除了国际金融危机需求下降之外，我们政策上“烙饼，折腾”也是原因。广东外贸依存度全国最高，出口中有40％是到美国，占全国的16％”，2008年宏观紧缩，要求大量加工贸易企业升级转型，出口政策更是紧了还紧。“许多工厂不是因为经济危机关闭，而是对付不起政策，用毁灭性的打击来形容广东的加工贸易出口，并非耸人听闻”。现在政策虽然变了，指望关掉的企业立即恢复生产，如同希望退保的农民工再回来，不现实。广东的外贸掉下来了，谁也补不上，广东的经济掉下了，全国都补不上。更何况，全国类似广东的省份不算少，尤其是主要依靠出口的地区。出口这台发动机熄火，全国GDP将减少20％。

　　2008年末，国家终于出台了关于房地产的“新政”，各家商业银行也终于放宽了房地产按揭贷款的标准——下调了利率。但是，楼市如同股市，跌下去了，涨回来难！靠政策拉动，也难！客观地说，未来的房地产市场不仅不会对经济复苏贡献多大力量，不添堵都难！现在普遍的预计就是全球经济危机还没有过去，最坏的时刻还没有到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的房地产价格还将进一步下滑，而这必然导致更多“风险”——坏账——被暴露。虽然中国的银行业已经决定放宽货币政策和信贷政策，对新老贷款购房者减轻利息负担，但这些政策不可能直接刺激老百姓再掏腰包买房，如同银行贷款不可能直接刺激股市大涨。房价不迭，老百姓是不会买的。这就是现实。预计，中国的房地产市场还将继续在低位徘徊，并在三月份以后继续下跌——因为更多企业和银行会暴露它们涉足房地产的坏账。这是决定2009年企业利润下滑的关键因素，当然也会制约经济的复苏过程。最乐观的估计，房地产业对GDP的贡献也要下滑20％。

　　转变生产方式虽然很难，但背水一战的中国经济必须转

　　全球金融危机为什么发生？最本质的原因是经济的长期失衡——过去的生产和消费模式都不可持续。很多人以为这是在说美国——都指责美国才是金融危机的始作俑者。而回过头看看我们自己，原来也有一份。

　　长期靠投资和劳动密集型产业拉动经济增长，靠拼能耗、牺牲环境；靠廉价生产要素——土地，资源，货币——推动；过度地依赖外来投资和出口拉动，不仅导致热钱涌入，而且使经济对外的依赖度越来越高；经济的创新能力低，实体经济的大多数产业只能维持微利，而房地产过热，股市过热，必然导致大量流动性弃生产而逐虚利，深陷于虚拟金融市场。这才是股市房市暴涨的根源，也是金融危机的根源——金融危机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虚拟金融或半虚拟金融商品的暴涨！在本轮全球虚拟金融市场的暴涨潮中中国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言自明——涨的比谁都凶。全球金融危机与中国无关吗？既是始作俑者之一，也是深受其害者之一。由于中国的实体经济比欧美更脆弱，因此受金融危机摧残可能更深重，走出谷底也将更艰难。

　　走出金融危机当然要先保，而怎么保？存在巨大分歧。比如要不要继续坚持经济转型，要不要保住很多劳动密集型企业。再举广东的例子，2008年广东省完全依靠出口的加工贸易型企业有48000家，进出口贸易4034亿美元，占全国加工贸易企业40.9％，带动了7600万人就业。这么一大摊子保不保，靠什么保？这个数据一报出来就能吓人一跳，如果不保这么多人失业，可不得了。因此才有了中央最近出台的10大促进经济发展措施。而我也听到另一种声音，广东的问题绝大多数是前几年盲目上项目，铺摊子所造成。步子走得太快了，因此才有这“惊险的一跳”（亚当.斯谜语）。这些远远超出市场实质需求的“摊子”还是早点垮好！我们必须认识到：超高速的出口已经一去不返了，人家不需要了，你再保，那是逆历史潮流！中国经济必须转变预期，要容许“低速度”，要该保的保，不能保的趁早抛。当然，“抛弃”很痛苦，要忍痛削减大量过剩的产能。而“抛弃”不等于“放弃”，收回的拳头（生产要素）正好用在新的增长点上。

　　有人可能说，经济转型说得容易做到难。的确很难，还很痛苦，但没有办法，中国经济已经遇到了这个“坎”，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不“背水一战”，如何保住我们30年来艰难取得的国际地位，更何谈再上层楼。

　　什么是经济转型？说白了，就是提高单位劳动中的价值含量，就是产业的升级换代，从大量低端的初级加工业，转为更多的依靠高科技、精加工业包括高端服务业。同样是一个劳动者，怎样才能提高他的劳动力价值，只能走创新劳动这条路，一个人顶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你不创新，不淘汰落后产能，希望保留传统的低成本低回报的劳动方式，要不了多少年，就会被历史被世界所淘汰！

　　虽然我们知道，走靠创新劳动引领经济增长的路很难，但面临绝路，只能求变。何况，我们要正确的评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