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儿童肖像章——《瞳》
“治大国若烹小鲜”语出《道德经》,字面意思是治理大国就像烹调美味的小菜一样,需要恰到好处;延伸之意是面对宏大主题,也能有一种信手拈来的智慧,智慧表达深刻和宏远。之所以想到这样一个题目,是因为前几年在刘保磊先生创办的麦朵尔艺术俱乐部中,亲见一枚叫作《瞳》的圆形儿童肖像章,主人公是一位四、五岁的男童,非常精彩传神,腮旁的胶原蛋白肤若凝脂,瞳孔中散发的清纯显示出娴熟的雕塑技法,是对孩童真切的熟悉和眷爱。更巧妙的是,作品的背面竟然是幅“儿童画”,被雕塑家一丝不苟,但充分保有童真特质地“转录”到章上,自此我便记住了这位创作者的名字——王亚伟先生。
初识梅兰芳
后来,刘先生邀约我看一份刚刚完成的《梅兰芳》金属章稿本,一看到石膏模版我就深深地被震撼,选取的是梅氏年轻时期的样貌,不似新中国成立后略显发福的面庞,在类似屏风的三折结构中隐约显现着写生植物和传统纹样,额头的“片子”,头顶的“簪花”也是寥寥数笔,越发衬托出画面人物脸庞的清秀。眉眼之间刀笔朦胧,却极为传神;朱唇轻启,全然能聆听到美妙的旋律;娇羞的鼻梁,圆润的下颌不是全然写生的手法,更有一种程式化和简约化的意味,掩映远侧半张脸的和谐与唯美。特别是轻托香腮的这只手,纤细轻盈,如仙如梦,果真是艺术家的“第二个表情”,甚或是梅氏最传神的“法宝”。在脖颈处仅仅显出一角的立领和盘扣,呼应腕口的水袖和远处的虚空,大开大合,恰到好处。
金属章的背面是一扇开启的大门,采用的是传统门钉的结构,但是阴阳相映,让观者不由自主地思考何为过去、现在和未来;中间是著名的克莱斯勒大厦和周围楼宇的景色,典型的美国新世纪建筑;一艘巨轮蒸汽隆隆,正向我们驶来,呼应着新时代的来临。刘先生介绍说这款《梅兰芳》纪念章实属是限量版,我却单单从这样素白的石膏模版上,竟然看到如此精妙的气息,多么期待并且充满想象将其换化成金质、银质和铜质媒介所散发的光泽和材料美感,以及艺术家精细地调整和巧妙地签名,并且以麦朵尔特有的形制加上精美的包装及限量版证书共同构成文化历史的礼物。
访谈王亚伟
我请刘先生引荐访谈艺术家本人,亲切沉稳的东北乡音,非常谦卑真诚;分享起作品条理清晰,观点和表达方式独到精妙,充满了本真的关怀和人文气息。他成长于东北名城齐齐哈尔,1985年于著名的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后,分配到家乡的齐齐哈尔市第六职业中学从事美术教学工作,1989年作品《晨》入选第七届全国美展,这在当时一定是轰动黑龙江省艺术圈的大事件。1991年初到海南创业,从事城市雕塑,1996年开始在云南历史文化重镇腾冲进行生活和创作,代表作品有大型城市雕塑《高黎贡山母亲雕像》《徐霞客雕塑》《人口地理分界线主题公园雕塑》……我还从文献中看到他给扎龙自然保护区制作的大型雕塑《腾飞的丹顶鹤》,这是关心环保的我20年来多次看到的一尊雕塑,本次竟然结识了这位艺术家。
我们的访谈进行了几次,谈得都很细致。后来我也特别研究了他的《高黎贡山母亲雕像》,采用经典且简约的纪念碑样式,一位传说中女性的形象宛如文艺复兴大师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 Buonarroti,1475-1564)的圣母般青春和宁静,总体以“山”字形构成,不同的山石之间形成了美轮美奂的结构,灵动穿插在不同侧面的群雕,讲述了茶马古道、驯象教化、戍边抗敌等情节,无不给观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也注意到著名《胡焕庸像》和《人口地理分界线主题公园雕塑》的创作构思:一个巧妙的“地图折纸”,贯连了人口、比例、地理的元素,两组“三角锥”和那尊像极了一本翻动之书的“X(染色体)”造型,有如火山喷涌之力量,印证了一文一理,一抽象一智慧,再凝视总体的“坛”字形结构,贯穿了从瑷珲到腾冲的大山大河。而“胡焕庸头像”的手型背屏,也像一双展动的羽翼,一边是火山岩的细节,一边是高楼林立的缩影,所有这些元素,放在一起相得益彰,蕴含丰富。
人物的灵魂
我之所以关注这些大型雕塑的细节,意在理解这位“大型公共雕塑”艺术家的深度和广度,在创作不同作品时的精到和底蕴。具体到文首提到的那方“童像”的生动,以及这方“梅兰芳像”的与众不同就变得合情合理,意味深长。亚伟先生和我讲到这方“肖像”的具体年代为1930年,从一段不到三分钟的视频中捕捉到了这个美妙的瞬间,以此展开了所有细节的创作。熟悉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民国初年梅氏就享誉京沪,年仅25岁就在日本巡演,五年后再次刮起日本旋风,积累了丰富的国外演出经验。1930年初,梅兰芳启程到美国多地巡演,长达半年,演出70余天,被多所名校授予荣誉博士学位。可以说这是梅兰芳最好的契机,也是京剧艺术和中外文化交流最好的时代。
金属章背面的克莱斯勒大厦正建成于那个年代,作为世界第一座摩天大楼矗立在纽约市中心,这是两国不同的文化和对艺术客观的赞誉和表征。那两扇开合之门——历史与未来之门,连同平稳驶来的巨轮,蒸腾的水汽正述说着那段精彩的历史。亚伟先生还娓娓道来他创作的若干金属章:2019年,刚入圈不久而创作的《单田芳》特别刻画了微张的嘴,正在讲述评书的精彩,满口的假牙隐约可见则是一处传神之笔;《最后的鲁迅》仿佛一尊倒模肖像,背面的阴刻“呐喊”恰似一本书形章,手写体签名和宋体小字的准确辞世时间突出了历史的真实,带有珂勒惠支(Kathe Kollwitz,1867-1945)风格的半幅泥稿雕塑,更加生动描述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社会。还有一方带有“东方美学特质”的赫本(Audrey Hepburn,1929-1993)圆章,极为简单的几笔线条和浅浅的浮雕结体下,这位女神的精致五官栩栩如生,传情欲语。《齐白石》选取了磨光的眼镜,符合那个独特的年代感和凝神构思的瞬间;他的上述作品,不仅力压众多雕塑和币章名家,连续获得中国钱币学会币章艺术专业委员会的年度大奖及其他奖项,还远赴日本东京和意大利佛罗伦萨参加FIDEM国际艺术纪念章联合大会展,成为国内外麦朵尔艺术币章大受追捧的精品。
补余:传承与发展
我们还广泛聊到了孩子的教育,不同阶段的孩子该如何启发和引导,让他们的天真和纯粹也净化我们的心灵。此外我们也聊到不同艺术创作类型的触类旁通,以及他在金属章的创作,在跨文化的交流,跨媒介研究中的思考和探索。他是一位精力充沛,视野极为广阔的艺术家,单单在每年只有一两方的麦朵尔艺术金属章创作中,也“如临大敌”,深刻构思和反复实践,甚是不惜推翻重做,最后只为撷取那一种感动——这完全是从历史、文化和人性广度和锐度出发,对艺术极为负责,却葆有纯真和敬意精神的生产!我多么期待见到这枚融合了高超麦朵尔艺术的《梅兰芳》,以及他的每一方作品,甚至每一方泥稿和设计,听他讲每一笔背后的故事!